翟庄小学校长
砰的一声,头顶的门关上了,来自云层的巨大吸力消失了。悬浮在半空中的人以前靠吸力向上飞,现在只有——下落。
这一幕曾经出现在一位教学培训大亨的脑海里。双减之后,他给我描述,看到的都是——抑郁。
他自己悬浮在空中。这几年资本一直在加大在线教育的力度,整个教培行业都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头部企业市值数百亿美元。处于风口浪尖的玩家相信,只要乘风破浪,就能穿越命运之门,到达奶与蜜之地。
然而,7月24日正式发布的“双减负文件”(《关于进一步减轻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却关上了命运的大门。文件从培训时间、机构性质、融资上市三个方面对开展义务教育教学培训业务的企业进行严格限制,有些方面甚至卡死了。在过去的二三十年里,中小学教育一直是整个行业的绝对主流,新东方在好未来上下了重注,猿辅导,作业帮,几乎整个人生都在上面。
“双减文件”发布后,教育培训行业上市公司股价暴跌,取消业务条线,裁员,转型。命运之神收回宠爱后,舞曲戛然而止,不只是大boss,所有飞向空中的人都高速落下。
只是谁也没想到,被聚光灯烤的头部企业还在苦苦挣扎,巨人教育却率先落地。8月的最后一天,巨人教育发布官方消息:由于经营困难,无法继续为学生提供秋季教学服务,无法完成所有学生费用的退还。
这一天距离缩减政策正式发布,不过才37天。
在朋友圈看到,巨人教育的加盟培训老师有的说离职了,有的说工资没发,保险没交。王老师慌了,他的加盟学校在捷安特还有存款。8月30日,巨人官方关门的前一天,她在加盟商群里问:“现在我们机构关门了,押金可以直接退吗?”"
巨人教育的小管家建议,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拿点实物吧,因为“目前和以后都不好说。”
真正的东西是巨人的教材。王老师说:“关键是拿回来,没地方用。”小管家回答:“想想,然后……”
书籍可能是巨人唯一可以直接给大家交换的东西。
9月9日,在位于北京海淀中关村大街的巨人学校报名大厅,工作人员还建议家长徐女士用上课学费换一些书。
徐女士急了。“这本书多少钱?那我的3000多呢?”她是巨人的老客户。今年7月,她刚续了一万多,9000是一对一,3000是一节课。
除了换书,班级学费还可以通过第三方服务机构“孟圈”转到其他机构,一对一学费可以转到线上一对一辅导。
徐女士很纠结要不要换成线上一对一。她儿子今年上初三。“没学好就别耽误时间。”工作人员安慰她,一米辅导的老师很多都是巨人,或者说“我们的老师教我们的孩子”。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退费。“如果你想退款,可以注册等着。”
等待很遥远,大家都知道。
虽然维持秩序的警车停在门口,但报名大厅里的气氛其实很平静。父母和巨人员工都很清楚,每个人都是当前乱局的受害者。
巨人员工说7、8月份工资没发,8月份社保也断了。目前都在走仲裁。
更让他们气愤的是,员工之前并没有预感。暑假前,他们已经问过公司领导能不能发工资。“如果交不起,我们就不考虑开课。”领导向他们保证继续上课。结果暑期班一结束,8月10的工资还没到。
此时,位于报名大厅旁的巨人教育总部几乎空无一人,只有CEO罗某明等公司管理层没有离开。罗某明告诉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完成,要“尽职尽责,善始善终。”
在网上,萌圈根据校园为豪门家长组织了几次转学班。每天都有培训机构在里面发布转学信息。但是几乎都是小规模的机构,每家一般只收几个转班。家长一般都要把班级包肢解,音乐和书法都选,然后再选一些编程来解决所有问题。即使家长愿意接受这个方案,也不知道孩子有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应付。
9月14日,我遇到了巨人教育的创始人熊音,向他描述了可爱圈里的场景:就像一头狮子倒下了,草原上的小动物围着它,分享着它们的食物。熊音认为这个比喻非常生动,苦笑了一下。
在法律层面上,熊音与巨人教育没有任何关系。
2018,他彻底清仓了自己在巨人的股份。但作为一个在公司待了24年的创始人,在情感上几乎不可能脱离它。
1994年,重庆交通大学31岁桥梁工程老师熊音,为中小学生设立了一个巨型教育。此前一年,北京大学教师余刚刚在上海创办了新东方,主要面向海外留学人员。此时的张邦信还在老家读书,要过将近10年才能定好前程。
一直以来,巨人都是北京K12教育培训行业的龙头,甚至可能是全国的龙头,因为北京一直是教育资源最集中的地方。
据媒体报道,早在2004年,捷安特在北京的分店数量就接近100家,培训学员超过10万人,教师超过4000人。2010,巨人召开招商会,全国300多家培训学校分别缴纳20万报名费加入巨人。到2013年,包括巨人加盟商在内的学校数量接近400家,仅直营店收入就超过10亿元。
2018,熊音从巨人退役。仅仅两年后,巨人宣布破产。
现在斯里兰卡人走了,东西没了,留下一个凄凉的结局。伴随着句号,熊音时代的沉淀浮出水面,媒体也常常把巨人的失败归咎于熊音。
据悉,尹志向好,耳根软,所以在豪门,总有“哭孩子的奶”。在这种感性高于理性的管理模式下,公司高管越来越多,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之上就是派系斗争。
与此同时,巨人教育长期以来一直是“夫妻店”模式,这不仅导致高层决策者的分歧,也加剧了公司的改革文化。
管理上的混乱,让巨人长期遭受骨干流失之苦。被称为教培行业的“黄埔军校”,这既是褒义也是讽刺:留不住人。
2009年,巨人教育原副总裁许玉成带领20多个教研团队离职,创办了高斯。2013,10,原北京巨人学校校长胡迪、原小学校长孙述涛、原中学校长吕飞自主创业,创办卓越教育科技有限公司;2016,原高级副总裁信都带队离职,成立诸葛唐雪,又名斗神大禹。
这些公司后来成为巨头的竞争对手,
此外,为了不落人后,熊音一度痴迷于上市,这导致了他在业务上的几次鲁莽。
2007年9月,巨人接受了祁鸣风险投资和SIG的2000万美元投资,这是当时国内K12领域最大的一笔融资。为了完成这场融资赌博,熊音在全国范围内开始了疯狂的收购。短短一年时间,在全国18个城市收购了18所学校。这些收购不仅没有帮助公司完成赌局,反而成了负担。
2013年8月,熊音从宜信引入150万人民币,回购祁鸣创投和SIG的股份,上市计划再次重启。熊音还提出了一个雄心勃勃的目标:“双十计划”,即在校学生人数达到65438+万人,年收入达到1亿。
但当时混乱的公司治理无法支撑目标。为了达到书本上的目标,方法变得越来越激进。巨人急于扩大现金流,一度推出“爱学习卡”,是一种面值3万元到50万元不等的金融产品。根据购卡金额,可以给学生5000元到1.8万元不等的课程,相当于利息。“爱学习卡”激活2年后,卡内余额可全额返还。
很多爱学卡都是自己销售和老师买的,他们再把捐的课卖出去盈利。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公司越来越乱。
次年,身心俱疲的熊音不得不再次引入清华蒂奇,让蒂奇成为大股东。清华蒂奇进入后,对巨人进行了严格的成本控制,效果立竿见影,次年净利润4500万元。
起初一切看起来都很好,但在2018年,熊音和清华蒂奇以7亿元的代价将公司卖给了精英教育。
我问熊音为什么选择离开。他回答:“坑填好了,盘子却越来越小。去年六亿,今年五亿,明年四亿。”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离很多目标越来越远,干脆放弃了。
创始人的退出并没有阻止巨人的倒下。对于企业来说,没有完美的创始人,没有完美的管理,同样,也不会永远一帆风顺。
在巨人坠地的旅程中,有几次明显的加速度,时代风向的变化决定了这些加速度。
资深教师、培训师老张告诉我,巨人能成为北京的“教学培训之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它做得好。尹对还算和善,虽然在管理上对他造成了掣肘,但他也能交到好朋友。所以在坑班盛行的时代,豪门可以从名校获得丰富的资源。
但从2012开始,北京市政府多次打击占坑班。直到2018年《关于切实减轻中小学课外负担开展校外培训机构专项治理行动的通知》下发,占坑班彻底消失。与之相伴的,还有几个著名的坑班机构,如龙校、中文学校、金范等。而像巨人这样的连锁培训机构,虽然没有关门,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同样是2018,精英收购巨人。当时,其创始人张西雄心勃勃,计划用5年时间让巨人在全国范围内建立500所学校,服务50万学生,达到50亿元的营收,并上市。
然而好景不长。然而,半年后,新冠肺炎疫情爆发,线下培训机构全面停止办学。时代的天平完全偏向了线上一方。线上头部教育企业通过“停课”期间的大量广告和免费直播课,获得了庞大的生源,其中不少生源来自线下机构。
其实不是巨人没有看到时代车轮的转动。熊音说,巨人早就在网上看到了未来。早在2014,巨人就开始重点发展巨人网校业务。那一年,他曾预计“未来三年,巨人教育的线上收入一定会超过线下教育的收入。”
但事实证明,一个主营业务做得很好的公司很难突破第二条增长曲线。几年过去了,巨人的线上业务进展甚微。
疫情稳定的时候,线下机构虽然陆续复课,但是线上机构已经沉淀了巨大的流量,同时还有巨头们难以想象的资本加持,开始疯狂扩张和竞争。
讽刺的是,今天回过头来看,线上机构的竞争几乎是荒谬的。直到双降政策发布的那一天,所有机构还在“血拼”。即使他们流了很多血,也没有人杀过人。然而线上机构的血战,对线下机构是毁灭性的打击。
攻击的维度是三维的。除了对生源和社会资源的抢夺,竞争也导致了严格的一致性监管。从2021年初学费资金的逐步监管,到7月份“双减政策”的出台,给培训机构的现金流带来了极大的挑战。
在教育工作者的认知里,这个行业就跟农业一样,春耕秋收,四季轮换播种。现在夏冬两季不允许播种,即使在和平时期,节假日也不允许耕种。线下机构甚至无法支付。因为成本是刚性的,教室和工资都是按照之前的行情定的。不可能一到寒暑假和节假日,就把房租从房子里退掉,让员工停薪留职。
当下,有线上能力的企业还有腾挪空间,于是新东方、好未来都在关闭大量线下教学点,拼命往线上“倾销”学生。而纯线下的连锁机构空间不大。就像热兵器时代拿着冷兵器的士兵,在这场战争中成了炮灰。
2020年优胜教育倒闭,2021年巨人教育倒闭。
2018年,教育圈有一场大餐。余和张邦信坐在上面,只有糜夫人在中间。张西也出席了晚宴。余对说,“你怎敢?十年来我从来没敢买过巨人!”张邦信接着说,“我连想都不敢想。”
20多年来,无论新东方、前程似锦还是巨人,一批批中国教育培训巨头从海淀黄庄周边的广场起步,相互比较,相互竞争,相互对视。其中有多少恩怨情仇已经不值一提,所以真的要委身于榻,有超越商业利益的顾忌。
参与巨人收购的人告诉我,向巨人抛绣球的企业很多,包括朴信教育。然而,2017年,原巨人教育科学副总裁王带领37名核心教研同事离职,加盟朴新教育。这个伤痛还没有愈合,巨人的股东已经拒绝了朴信。
精英就不一样了。精英来自上海。2010虽然进了北京,但是张西住在上海,和北京的大人物接触不多。
尹雄元对此次收购寄予厚望。“我希望巨人能给张西带来附加值,而不是在他手里变成一个烂摊子。”而张西也承诺:“坚决不裁员,坚决涨薪,坚决做大做强!”
现在,事与愿违。
8月初,罗某明在公司内部群里喊话。随着“双减”政策的实施,巨人教育面临着极其艰难的转型和更大的经营压力。“精英教育作为有教育情怀的核心股东,不应该也不会在巨人教育最困难的时候置之不理。”
然而,仅在6月5438+01日,罗某明告知公司员工,精英教育决定不再投资巨人网校。我在承诺还在徘徊的时候离开了他。
此时此刻,精英们已经在努力与巨人拉开距离。在本月4日的一篇文章中,张西将Elite定位为巨人的原始投资人之一,并表示不会继续投资,也不会参与实际运营。
张西这么说,但也有道理。早在收购之初,还有一个叫耿的个人股东带着精英* * *接手,他是大股东。
但巨人内部人士告诉我,精英其实是全资收购了巨人,只是原本想让巨人独立上市,所以没有合并。引人注目的是,现在巨头已经倒闭,风险已经从精英上市公司主体中隔离出来。
毕竟精英们自己也不好过。最新财报显示,截至2021年2月28日,精英实现营收9.32亿元,同比增长5.2%,净利润-65438+7200万元,同比下降948.78%。
9月18日,Elite股价为0.38美元,较年初下跌90%。根据纽约证券交易所的规则,该公司濒临退市。
时代的车轮急转,巨大的离心力让那些没有心理准备的人措手不及。巨人被收购的时候,Elite邀请了很多精英教育人士加盟,包括罗某明。罗曾任新东方副总裁助理。2018创业,后来带着创业项目加入了巨人。
张西对这些精英做出了承诺,公开表示要拿出10%的股权用于团队激励。如今,这些承诺随着巨人的倒下而破灭。据了解,目前坚守巨人的管理层拿不到全薪。
有什么抱怨吗?我问过上述巨头的管理层。他说,是的。但后来才知道,这家有限责任公司的股东已经以其出资额为限履行了自己的义务。“我会拯救自己吗?理性思考,我不会。”
老张问了我一个问题:“一个负债累累的家庭,该不该继续给绝症患儿治病?”而且这个孩子不是亲生的。“我想过了。在极端条件下,人会向现实低头。
毕竟个人那么小,曾经彼此信誓旦旦的人,在巨变面前也是无能为力。
我们还是分开飞吧。对吗?是啊,也不对。
(文:老张、徐女士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