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有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
那时候我们家还住在乡下。这是一个有20多户人家的村庄,位于距县城15公里的山沟里。它和黄土高原东部山区的其他村落一样,偏僻幽静,不为世人所知。村里近百人在生产队集体劳动,收成归公,按劳分配。村里有十几头驴,几头牛,几头骡子。这些大牲畜不仅是最大的财产,也是耕作和搬运的强劳力。所以,他们是全村的宝贝。
每到寒暑假,一群十几岁的女孩跟着大人放生,满山狂奔,扯着嗓子喊着,脸上晒得通红,满身是汗和泥,当然更多的是真正遵从自然的喜悦和快乐。
放牛很容易。有几头牛很温顺,它们会逃跑或者靠近庄稼。你喊一声,或者扔一坨土,黄牛就会乖乖地回头。放毛驴更有意思。驴不耐烦,吠声低沉。它不理它,它的吠声高。它受了惊吓又到处乱跑,很难控制,干了也很无助。但是,如果有一天驴穿了笼头,那就太好了。有一个人牵着缰绳,驴好得让你骑,拉着一根柳条当鞭子,在手里挥舞,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好像是个将军。那些驴的背是黑色的,眼睛、嘴唇和肚子是白色的。黑的地方很黑,白的地方很白。它黑白相间,瘦瘦的,很漂亮。只是其中一只驴有点不一样。它又瘦又弱,毛又细又黑,特别是右后蹄外翻,腿明显变短,着地时也很迟钝,走路一瘸一拐的,看起来又丑又可怜。据接生的人说,是驴生的,不小心踩到了;有人私下说,是母驴难产,接生婆受了重伤。驴子长大了,长得很丑,无法生存。在村民眼里,就是一个又丑又没用的废物。
那一年,农村开始实行包产到户。村里分土地,集体财产包括牲畜也分。分配的方式是公平抽签。那一天,人们聚集在村子的院子里,每家一人抽签。我妈妈说你是老板,所以去拿吧。我凯旋而归。一个村子的男女老少聚成一堆,兴奋而喧闹。然后按号抽签,我抓到了一个很晚的号。前面的人开始抢,抓到想要的东西,高兴的吱吱叫。没抓到自己想要的,就咳嗽叹气。但是没有太大争议,说是命中注定,打也是徒劳。轮到我抓的时候,剩下了牛和驴,包括瘸驴。我赶紧伸手抓了一大把,三下两下就打开了,现在觉得很无聊。我抓到的是小瘸腿驴!我当场没想别的,只觉得惭愧。我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也是唯一可以接受的事实。当鱼被捕获后,人们带着各自的牲畜离开了。我磨蹭着,直到赵老五喊了几声,才去驴圈看那只一直没入我眼的丑瘸腿驴。那种极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就像娶了一个不想要的媳妇。没有欢乐,只有不公。
我跟着赵老五进了驴圈。赵老五一句话也没说,就给驴套上一个破旧的笼头,把缰绳放在我手里,又摸了摸我的头,自己走了。我慢慢回过神来,看见驴站在我面前看着我。他的耳朵不太长也不太短,尾巴不太粗也不太细,眼睛是那么平静安详。那一刻,我心里莫名的一动。当然当时的心情很复杂,有一点点怜悯和同情,然后渐渐有了一些爱。我终于意识到,我和驴子注定是我家庭的一员。从此以后,我们将与人和驴生活在一起。
当时,我想我是带着微笑走近驴子的。我有点犹豫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然后摸了摸它的脖子。驴子聪明温顺,我忍不住抱抱它的头。我的脸贴着它的脸,好像我们认识很久了。这是久别的相亲。不知不觉就爱上了这头驴。我记得,那时候,我看着毛驴慈祥的眼神,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我把毛驴带回家,我妈和弟弟妹妹围过来,沉默了很久。我哥咕哝了半句,这个瘸子...我妈马上抢道,没事,毕竟是我们家唯一的大动物,要好好对待它。我说我们给驴起个名字吧,一家人喊了一会儿。最后我说就叫小黑吧,大家都说好,就叫小黑,叫起来好听。
从此,小黑成了我家的荣誉。全家人一整天都围着它,手忙脚乱地割草喂它。小黑吃草的时候盯着它,好好照顾它。有时候,我会偷偷抓一把麦粒来填。我几乎每天都给小黑洗澡,仔细地给它刷毛。不到一个月,小黑渐渐胖了一些,毛色也擦得亮亮的,看起来壮了不少。每次领着小黑穿过村巷,都有人致敬,让我很自豪。我一点都不觉得小黑的瘸腿是缺陷,反而成了我珍惜它,爱护它的天然理由。
没想到,不一会儿就出事了,而且是我的错。那天我带小黑去山上吃草,去了一片苜蓿田,不知道是谁家的。我环顾四周,觉得让小黑吃苜蓿既安全又大胆。我知道这新鲜的苜蓿是驴的最爱,那就让它多吃点。很长一段时间,小黑吃饱了也不吃,然后我心满意足的领着他下山。
当天晚上,我就发现了小黑的一些不寻常。他的耳朵耷拉着,不停地呻吟和坐立不安,然后他喘着气,口吐白沫。我以为是病了,就跑去叫赵老五。赵老五打开驴嘴,看了看,按在驴肚子上,摸了摸,问我给驴吃了什么。我有提到草吗?赵老五又用肯定的语气问,是苜蓿吗?他见我沉默不语,就说驴病得很重。是因为他吃了太多新鲜苜蓿,肠胃堵塞了。似乎这个结很重,我担心它是没有希望的。我突然慌了,开始哭。家里人急了,一直问,怎么办?那么我们该怎么办呢?赵老五赶紧说,找点香油灌进去。我带了香油,大家都很着急。喝了很多香油,小黑的病情还是没有缓解。赵老五摇摇头,搓着手,说好像没希望了。这时,小黑已经倒在了地上,眼睛转了几下,腿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了。我们全家都哭了。
听说小黑死了,村里很多人都来看他。有的感叹,有的安慰,有的说驴没病死,肉还能煮着吃。要知道,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人们很难吃上一顿肉。但是我和家人都没有想过。我们已经欠小黑一条命了,怎么能狠心吃他的肉?第二天,我们郑重地把小黑埋在后山,为他建了一个小坟。
小黑就这样死了。是我的无知害死了它。是我愚蠢的爱害死了它。几十年过去了,我的负罪感丝毫没有减轻。成了我心里留下的一个很久没有活下去的伤疤。经常疼,还会流血。这是我童年不可磨灭的经历,我无法原谅自己的一个错误。希望我的小黑在天堂一切安好!